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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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琥珀油亮, 外酥裏嫩,酸甜滋潤,擺在舒藍面前的,是一道做工考究的松鼠鱖魚。

她左手邊放著一盤燒鵝。子夜時分現宰的鮮鵝, 以桂皮、八角、香葉、花椒、幹蔥、姜以及秘制五香粉混合而成的香料填滿鵝肚腌制整晚, 最後用荔枝果木炭燒制而成。

右手邊是一籠翡翠蝦餃。加入了菠菜的外皮Q彈晶瑩,淡淡的熒綠襯著裏面包裹著的飽滿的粉色蝦仁, 很是好看。

“舒小姐, Lee,今天知道你們要過來, 就讓廚子準備了些中餐。都是些家常菜, 請隨意。”坐在舒藍對面的男人, 皮膚黝黑, 肌肉健碩,五官和眉毛都給人很濃墨重彩的感覺。他的面部表情, 總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正在生氣的黑猩猩。

所以當黑猩猩用紳士的口吻說著文縐縐的臺詞時,給人的割裂感就特別強。

而這位黑猩猩先生,就是今天的主角,薩利家獨子,家族第二代首領, 保羅?薩利。

一大早, 薩利家就派了人到舒藍他們下榻的酒店。客套話也沒多說, 直接讓人將他們接到了薩利的山莊。說是保羅先生邀請他們一起吃Brunch。

於是就有了,三人在薩利山莊主宅的陽光房內,面對著滿桌珍饈, 和和氣氣的圍坐一桌這一幕。

如果不是進山莊時, 保羅讓安保人員對他們進行了嚴格的搜身, 甚至連手機都搜走了——那舒藍真會覺得,這是一場peace&love的聚餐。

不過早在舒藍和黎宴成在任務出發前,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點。他們這次出任務帶來的手機,都是幹幹凈凈沒有任何疑點的備用機。就算薩利的人利用這段時間把手機拿去查個天翻地覆,也查不出任何東西。

保羅作為主人,主動起身,用分餐夾幫舒藍夾了一塊鵝腿。

“來,嘗嘗。整只燒鵝身上,最精華最嫩的就是這鵝腿了。”

他頓了頓,夾子放在另一只鵝腿上,看了黎宴成一眼。

黎宴成看出對方對僅剩那只鵝腿的不舍,主動說:“我自己來就好。”

保羅做到這種程度,也算是給足了他們面子。

舒藍也不再拘謹客氣,夾起盤中的鵝腿嘗了一口。一口咬下去,皮脆肉嫩,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果木烤香味。濃郁的烤鵝湯汁混著鵝油在口中爆開,瞬間激活味蕾。

舒藍放下筷子,微微一笑:“想不到,保羅先生對中餐還頗有研究。”

保羅哈哈一笑:“我其實也很喜歡中餐。論滋味的多樣性,沒有哪國菜比的上中餐。”

他沖旁邊的人打了個響指。那名傭人心領神會,拿起邊桌上已經放置了一會兒的醒酒器,一一為三人倒酒。

舒藍看著緩緩註入杯中紅酒,依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。

紅酒配早茶。

這牛嚼牡丹的吃法,也是絕了……

保羅主動舉杯,對舒藍道:“早就聽說東南亞水路第一美人的名頭,今日一見,果然當之無愧。也難怪……”

他停頓了一下,看了黎宴成一眼,又哈哈大笑兩聲:“也難怪連提安先生也對你青眼有加。”

他中間的那一停頓意味深長,極盡暧昧。

這也說明,昨晚酒店客房裏的錄音,幾乎是沒有時間差的,反饋到了保羅耳裏。

舒藍和他輕輕碰了一下杯,勾唇一笑:“過獎。我只是因為運氣好,接手了東洋,才得以能結識像提安先生,Lee哥,還有您這樣的風雲人物。”

“哎,”保羅擺擺手,“舒小姐這就太謙虛了。你的‘無界’系統聲名遠揚,其實我們早就想和你合作了呢。只是沒想到被提安先生捷足先登了,哈哈。”

“舒藍小姐可能不記得了,其實兩年前我們本來有一次機會認識的。”

舒藍放下酒杯:“我記得。抱歉,那次確實是因為我人不在P國,沒能來參加您的酒會。”

兩年前,薩利家曾經向舒藍表達過想要跟她合作,入駐‘無界’的意願。保羅給舒藍發過兩次會面的邀約,都被舒藍以各種理由婉拒了。只因薩利家族當時不在舒藍的調查範圍內,且舒藍並不想和他們扯上關系。沒想到這時候他倒翻起了舊賬。

“陳年舊事,舒小姐不用在意。”保羅笑著搖一搖頭,“不過也難怪啊。我們怎麽可能和提榮集團相提並論。”

飯局才剛開始,保羅話裏話外就已經流露出了對提榮集團的不滿。

“合作的機會,現在不是有了嗎?”舒藍不動聲色的一笑,將話題引向了今天的主線,“我這次來,就是來和保羅先生談這筆生意的。不知道保羅先生這邊的貨,準備好了嗎?”

保羅聽了舒藍這話,慢慢斂去了笑容。沒了笑容遮掩,那張酷似黑猩猩的臉看上去就越發猙獰了。

說是生意,其實就是對薩利集團的單方面打劫行為。舒藍故意選擇了這樣的措辭,本就存了要激怒保羅的心思。

“舒小姐,我們是很願意和提榮集團繼續合作的。”保羅頓了頓,話鋒一轉,“但是這種新品我們的產量也不高,你們一次就要一百公斤,相當於我們三個月白幹了。這有點太不講道理了。”

黎宴成用餐巾擦了擦嘴,擡眸看向保羅:“你說誰不講道理?”

保羅對上黎宴成幽冷深邃的黑眸,微微一楞。他大喇喇攤在桌上,還在不耐煩地敲擊著桌面的那只手,慢慢的就縮了回去,緩緩握緊了自己面前的酒杯。

保羅和黎宴成打過一次交道,就是上次黎宴成代表提安來找他們和談的時候。那一次黎宴成單槍匹馬來,卻楞是沒讓薩利這邊占到一點兒好處。保羅一直不太喜歡這個男人,他身上的氣場讓人很不舒服。尤其是黎宴成的眼神,宛如止水,又透著森然冷意。和他對視時總有種被什麽可怕東西盯上的感覺,讓人不自覺的就背脊發寒,坐立不安。

他避開黎宴成的視線,又轉向了舒藍:“哈哈,別誤會,我不是針對你們。提榮集團現在是一家獨大,游戲規則他們來定,我沒什麽好說的。但是舒小姐,平心而論,我們都是打工人。同為打工人,何必為難彼此呢?而且古話說得好啊,三十年河東,三十年河西。今後時局如何還不好說,你是不是可以為自己以後的發展多考慮考慮?做人留一線,日後好相見嘛。

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。保羅從飯局一開始,基本就都只找舒藍說話,且話裏話外處處透露著半威脅半拉攏之意。也不知他是覺得相比黎宴成而言,舒藍是個軟柿子,還是他本就有別的打算。

舒藍笑了一下:“古語也有雲,背靠大樹好乘涼。保羅先生喜歡讀歷史嗎?”

保羅楞了一下,不知舒藍這話什麽意思,只下意識答:“當然。我對歷史,尤其是華夏歷史文化,還是頗有興趣的。怎麽,舒小姐也對歷史感興趣?”

“她的意思是,”黎宴成眼神戲謔地看向保羅,唇角輕勾,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,“如果你多讀讀歷史就會知道,從古至今,背主求榮的人,大多都沒有好下場。”

兩人一唱一和,卻向保羅傳達出了一個清晰的信息——舒藍不會背叛提安,也提醒保羅別不自量力生出二心。

薩利家族本就對提榮集團很不滿了。之前的事件導致提安對薩利家族的盤剝越發嚴重,而薩利家在這樣無情的碾壓盤剝下,自然也生出了更多的異心。這就是一個惡性循環。家族與家族之間本就靠著利益維系的松散聯盟,崩潰在即。

他們做的,不過就是在這已經燒著的柴堆上,再澆一灌油。

果不其然,保羅臉色微微一變,目光漸漸陰沈下來。

“這麽說,這數字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?”

舒藍攤了攤手:“保羅先生,您別為難我。就像您說的,我也是打工人。我跟你這兒好商量了,回去和提安先生我就沒得商量了。你也理解理解我的苦衷。”

保羅嘆了口氣:“可惜。本來想請二位好好喝一杯的。”

他晃了晃手中酒杯,將杯子‘啪’地擱在桌上。

在他放杯的瞬間,舒藍忽然感覺到一個有著冰冷金屬質感的東西抵在了自己腦後,耳邊同時傳來一聲非常清晰的‘哢噠’聲。那是手|槍|上|膛獨有的聲音。

黎宴成那邊的情況也是一樣。

只是,就算被槍|口指著腦袋,他面上神色也沒有一星半點的變化,甚至連眸中的嘲諷之色也不減絲毫。

黎宴成笑了那麽一下,看向保羅的眼神,甚至帶了一絲憐憫:“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。提安先生的耐心不好,讓他等久了的話,我們要的,可能就不是之前說的那個數了。”

保羅壓著胸口瘋狂上竄的怒火,也笑著說道:“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麽。二位也別誤會,我呢,還是想好好跟你們談談的。今天你們就在這裏安心住下吧,這事一時之間也不用著急下定論。”

他說完話,立刻有四名保鏢上前,一左一右,分別將黎宴成和舒藍架了起來。

保羅路過黎宴成時,側頭在他耳邊輕聲說:“外邊兒有很多關於你的傳言,說什麽你的槍下從來沒活口,只要你出手就沒有失敗的任務……我還以為,你有多厲害呢。現在看來,傳言也不是都靠譜的。你說,你這是三人成虎,還是狐假虎威呢?”

保羅之前吃過一次黎宴成的虧。這次在見他們之前,他是謹慎又謹慎,做了完全準備。他不僅沒讓黎宴成自己開車進來,進山莊時,還對他們進行了嚴密的搜查,確認黎宴成他們沒有攜帶武器,還收走了他們的通訊設備。

黎宴成對著保羅的垃圾話也沒什麽特別反應,他面無表情,沒有說話。

保羅又轉頭拍了拍舒藍的肩:“其實我是一直想和舒小姐合作的,這點現在也沒變。舒小姐可以留在山莊裏做客,慢慢想一想。”

他低頭又湊到舒藍耳邊,悄聲道:“提榮集團的手段,我比你清楚多了。舒小姐小心別押錯了寶,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。今日的薩利,也許就是明日的東洋。別的我不敢保證,但至少我不會苛待自己人。”

兩人被押著走出房間的時候,不經意間,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。

舒藍和黎宴成被保羅分開圈禁了起來。兩人各自被帶到了不同的房間。

仔細說來,保羅現階段還沒把事情做絕。關押他們的房間,房內沒有任何通訊信號,大門是以純鋼打造,窗戶被封死,門口分別有四名守衛輪班把守。除此之外,倒是有床有衛生間,能睡覺能洗漱。甚至還有能自助取水的小吧臺。

而一到飯點,就有人會將飯從門底的小窗口送入房內。

舒藍在房裏,該吃吃,該睡睡。沒有焦慮,也沒有擔心黎宴成那邊的情況。

她現在能做的和需要做的,就是最大限度地儲存體力。

剩下的,就是等待……

午夜。淩晨一點。

舒藍於淺眠中,被‘砰’的一聲巨響吵醒。

房內本來一片黑暗,此時燈卻被人‘啪’地摁亮了。天花板上鑲嵌著一排明晃晃的大燈,整個房間瞬間像白晝一樣明亮。

那慘白的燈光讓人非常不舒服,舒藍擡起手腕擋在眼前,緩緩從床上坐起身。

舒藍睜開眼,便看見保羅面目猙獰地站在她床前,身後還跟著四個保鏢。剛才睡夢中聽到的那聲巨響,大概就是這幾人破門而入發出的動靜。

保羅呼吸粗重,目光陰沈,任誰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不好。而且是非常不好。

“怎麽了,保羅先生?您有偷窺別人睡姿的習慣?”舒藍打了個哈欠,漫不經心地問。

保羅惡狠狠地看著舒藍:“黎宴成去哪兒了?”

舒藍微微一楞,一臉的莫名其妙、不明所以:“什麽叫他去哪兒了?我還沒問你把他關在哪兒了,保羅先生這是什麽意思?”

保羅咬牙,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:“他失蹤了。你可別告訴我,你不知道這事。”

他也是剛剛才得知,黎宴成消失的事情。關押他的那間屋子,門鎖被人從內部破壞,門外守著的四個守衛全都倒地昏迷不醒。守衛身上的槍|支和彈|藥都被人拿走,走廊上的監控也被人破壞了。這件事,還是下班守衛換班的時候,才發現的。

舒藍聽了他這話,露出無語又揶揄的表情:“知道。”

保羅立刻睚眥欲裂,但還沒等他說話,就聽舒藍又說:“這不是保羅先生你,剛剛告訴我的麽?”

保羅: “你!”

舒藍無辜地看著他:“我被你關在這裏,還沒收了通訊設備。你都不知道的事,為什麽覺得我就會知道?!”

保羅被她這麽冷嘲熱諷地激了兩輪,耐心耗盡,他忽然傾身上前,一把掐住舒藍的脖子。

“別跟我耍花招!實話實說,我考慮放你一條生路。”

舒藍被他的大力摜倒,頭重重撞在床頭板上,立刻有些眼冒金星的感覺。脖子上傳來的窒息感,讓她胸腔裏火辣辣的疼,眼角也被逼出了生理性的淚水。

這樣生死攸關的危機時刻,舒藍心底竟然還是比較淡定的,甚至覺得有點好笑。短短兩個月內,居然被掐了兩次脖子。只是這次有了比較,她也忽然明白……原來上次黎宴成掐她的時候,是真的放了水的。

舒藍咳了兩聲,用盡全力,艱難地發聲:“我……死了,你,交代……不,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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